每天早上七点四十分，我准时挤进地铁二号线。人贴着人，空气里混着汗味和早餐味。

我抓着吊环，盯着对面车窗里自己那张没睡醒的脸。然后我就看见他了。他就站在斜对面，

隔着一堆脑袋。白衬衫，黑背包，戴一副细边眼镜。第一次注意到他是因为他也在看我。

不是那种让人不舒服的盯，就是看了一眼，然后很快移开视线。

第二天又是同样时间同样车厢。他又看了我一眼。这次嘴角好像弯了一下。我下意识低头，

假装整理包带。第三天，他居然朝我点了点头。我愣住了。地铁轰隆隆进站，人群晃动。

我再抬头时，他已经被人流挡住。第四天，我提前做好了心理准备。果然，七点四十分，

他准时出现。这次他直接对我笑了笑。很浅的一个笑，但确实是冲着我来的。我僵着脖子，

勉强扯了一下嘴角。心脏莫名其妙跳得有点快。从那天起，这就成了惯例。每天七点四十分，

二号线，第三和第四车厢连接处。我们会互相笑一下。有时候他先笑，有时候我先笑。

从来没有说过话。人太多，距离太远。但那个笑成了我早起挤地铁的唯一动力。

甚至有一天我睡过头，狂奔进站时已经七点五十。我着急地踮脚张望，

在人群里找那个白衬衫。没找到。那天我一整天都莫名失落。

下班时手机突然收到一条陌生短信。“早上没看到你，没事吧？”我盯着屏幕，

心跳漏了一拍。谁？颤抖着手指回过去。“你是？”“地铁上每天和你打招呼的人。

”我差点把手机摔了。他怎么知道我号码？第二天我提前了十分钟到站台。心跳得厉害。

他果然在那里，靠着柱子看手机。我深吸一口气，走过去。他抬头，看到是我，愣了一下。

然后笑了。“收到我短信了？”“你怎么知道我手机号？”我直接问出口。他摸了摸后颈，

有点不好意思。“上周五你掉了一张报销单，上面有电话。我本来想当场还你，

但你被人流挤走了。”我完全没印象。“所以你就……存了我号码？

”“本来想找机会还你单子。”他从包里拿出一个透明文件夹，

里面果然夹着我那张皱巴巴的报销单。“结果你先没来。”我接过文件夹，脸有点烫。

“谢谢。”地铁进站了。人潮涌动中，他护了一下我的肩，防止被人撞到。“其实，

”他声音不高，但很清晰，“我注意你很久了。每次都想打招呼，但不知道该怎么开始。

”所以就有了那个微笑。我们上了车，这次站在了一起。“我叫周屿。”他说。“林薇。

”我小声回答。周围很挤，他的手臂偶尔会碰到我的。温度透过薄薄的衬衫传过来。

之后的日子，我们从微笑升级成了同行。一起挤地铁，偶尔聊几句。

我知道他在科技公司做程序员，我知道他喜欢靠门边站，我知道他早餐永远是一杯黑咖啡。

但也就仅此而已。出站后他往左走，我往右走。谁也没有提出要一起吃个饭或者加个微信。

那种默契很微妙，像一层薄薄的窗户纸，一捅就破，但谁都不敢先伸手。直到一个月后，

周一。我等到七点五十，他没来。周二，也没来。周三，还是没见人影。

我盯着手机里那条唯一的短信，犹豫了很久。最终还是没有拨出去。也许他只是换工作了。

也许他搬家了。也许他觉得每天这样很无聊。周五，我照常挤上地铁。心情莫名低落。

突然有人碰了碰我的肩膀。我回头，是周屿。他脸色有点苍白，眼睛下面带着黑眼圈。

“你这几天……”我忍不住开口。“母亲住院了。”他声音沙哑，“请了几天假。

”“严重吗？”“手术很成功，现在稳定了。”他勉强笑了笑，“谢谢关心。”车厢晃动，

他站得不稳，轻轻撞到我身上。“不好意思。”他连忙道歉。“没事。”我说。到站时，

我鼓起勇气。“需要帮忙吗？做饭或者……”他愣了一下，随即眼里浮起一点暖意。“不用，

亲戚都在。但是……谢谢。”又一次陷入沉默。走出站口，他忽然转身。“对了，

周六你有空吗？我知道有家不错的咖啡馆。”我心跳突然加快。“有。”“那上午十点？

就在这里见面？”“好。”他笑了，这次不是地铁里那个克制的微笑，

而是一个真正的、放松的笑容。“明天见，林薇。”“明天见。”看着他转身离去的背影，

我忽然觉得，这座城市好像没有那么冰冷了。周六我提前十分钟到了地铁站。

周屿已经在那里等着，换了一件浅蓝色衬衫，看起来精神多了。“早。”他朝我招手。“早。

”我走过去，突然有点紧张。咖啡馆不远，我们并肩走着。阳光很好，落在身上暖洋洋的。

“其实，”周屿开口，“我上个月就想约你出来。”我转头看他。“那为什么没约？

”“怕你觉得唐突。”他笑了笑，“毕竟我们只是在地铁上点头之交。”“现在不唐突了？

”“你刚才答应的时候，没看出觉得唐突的样子。”我忍不住笑了。咖啡馆很小，但很安静。

我们坐在靠窗的位置。周屿帮我拉开椅子。“谢谢。”我坐下，手指无意识地捏着包带。

他点了一杯美式，我点了拿铁。“***怎么样了？”我问。“好多了，下周就能出院。

”他搅拌着咖啡，“这几天陪夜，差点没累垮。”“你父亲呢？”“他很早就过世了。

”周屿声音平静，“我和母亲相依为命。”我心里一紧。“对不起。”“没事。

”他抬头看我，“你呢？北京人？”“不是，来自南方。毕业后留在这里工作。”“一样。

”他微笑，“有时候觉得这座城市太大，每天和无数人擦肩，但真正说上话的没几个。

”“直到有人每天在地铁上对你傻笑？”他笑出声。“对啊，

直到遇到一个愿意对我回笑的人。”阳光透过玻璃窗，在他眼镜片上反射出小小的光斑。

那一刻，我突然觉得很温暖。我们聊了很久。工作，生活，甚至喜欢的电影和书。

发现我们都爱看科幻小说，都讨厌香菜，都曾经养死过一盆仙人掌。

走出咖啡馆时已经下午一点。“饿吗？”周屿问，“我知道附近有家面馆不错。”我点头。

“好啊。”吃面的时候，他手机响了。他看了一眼，眉头微皱。“医院的电话？”我问。

“嗯，护士说我母亲有点发烧，让我过去一趟。”他站起来，满脸歉意，“对不起，

这顿还没吃完就……”“没事，你快去。”我也起身，“需要我一起去吗？”他愣了一下，

随即眼神柔软下来。“今天不用，但……谢谢。我真的得走了。”他匆匆付了账，

跑到路边打车。上车前，他转身朝我挥手。“下次再约！”“好！”我大声回应。车开走了。

我站在路边，突然忍不住笑起来。下周一到周五，我们恢复了地铁相遇。但现在不一样了。

我们会站在一起说话，有时他帮我拿包，有时我帮他拿咖啡。周五下午，他发来短信。

“明天去看电影吗？新上的科幻片。”我抱着手机在床上滚了一圈。“好。”电影很好看，

但我的心跳声比爆炸音效还大。黑暗中，我们的手臂偶尔碰在一起。有一次，

他的小指轻轻勾住了我的。我没有抽开。电影散场，灯光大亮。我们同时松开手，

假装整理衣服。“电影不错。”他说，耳朵有点红。“嗯。”我点头，感觉脸颊发烫。

走出影院，他突然说：“其实我第一次见到你，不是上周，而是三个月前。”我愣住。

“三个月前？”“那天早上下雨，你没带伞，站在站口躲雨。头发湿漉漉的，还在笑。

”他声音很轻，“那天我就记住你了。”我想起来了。确实有那么一天，暴雨突至，

我因为前一天加班完成项目，心情特别好，就算淋湿也在笑。“后来我特意调整了时间，

就为了能和你坐同一班地铁。”他继续说，“花了两个星期才鼓起勇气对你笑。

”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。“林薇，”他停下脚步，认真地看着我，

“我知道这听起来可能有点突然，但是……”他的手机响了。刺耳的铃声打破气氛。

他皱眉看了一眼，脸色顿时变了。“医院的电话。”他对我说了声抱歉，接起电话。

我听不见对方说什么，但看到周屿的脸色越来越白。“好，我马上过来。”他挂断电话，

手指有些发抖。“母亲突然昏迷，送抢救了。”“我跟你一起去。”这次我没有犹豫。

医院走廊里，消毒水的味道浓得刺鼻。周屿坐在长椅上，双手交握，指节发白。

我坐在他身边，轻轻拍了拍他的背。“会好的。”我说。他没说话，只是点了点头。

一小时后，医生走出来。“情况稳定了，但需要观察24小时。”周屿长长舒了一口气，

肩膀放松下来。“谢谢你陪我。”他对我说，眼睛里有血丝。“应该的。”我说。

送他回家时，已经晚上十点。在他家楼下，他忽然转身抱住我。很轻的一个拥抱，

很快就放开。“对不起，我有点……”他语无伦次。“没事。”我轻声说，

“你需要人陪着吗？”他摇头。“你今天陪了我这么久，够了。回去吧，路上小心。

”我点点头，转身要走。“林薇。”他叫住我，“等母亲好了，我有些话想对你说。”“好。

”我微笑，“我等着。”接下来的一周，周屿请假照顾母亲。我们每天发短信，

他告诉我母亲的恢复情况。周五，他说母亲出院了。“明天能见面吗？”他问，

“这次保证不被打断。”我们约在第一次那家咖啡馆。我到的时候，他已经在等了。

桌上放着一小束白色雏菊。“祝贺***康复。”我把花推给他。

“其实……”他有点不好意思，“这是送你的。”我愣住。他深吸一口气。“林薇，

我知道我们认识的时间不长，但我觉得你很好。我想正式地问你，你愿意做我女朋友吗？

”咖啡馆里放着轻柔的音乐，阳光透过窗户照在那束小雏菊上。我看着周屿紧张的表情，

忍不住笑了。“每天在地铁上对我笑的时候，怎么没这么大胆子？”他耳根红了。

“那时候怕吓跑你。”“现在不怕了？”“怕。”他老实说，“但还是想问。

”我拿起那束雏闻了闻，很淡的香气。“周屿，”我说，“其实我第一次注意到你，

不是因为你对我对眼，而是因为你身上的气质。你穿着白衬衫，戴着细边眼镜，

看起来很干净，很有书生气。我当时就想，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人。”周屿眼睛亮了起来，

他没想到我会这么说。“真的吗？原来你也注意我这么久了。”我点点头，笑着说：“是啊，

从那之后，每天坐地铁看到你，就成了我一天中最期待的事。”周屿握住我的手，

很认真地说：“林薇，我是真的喜欢你。希望你能答应做我女朋友。”我看着他，

心里甜滋滋的，故意逗他：“那我要是不答应呢？”周屿着急了，脸都红了：“别不答应啊，

我会很伤心的。我会一直努力，让你喜欢上我的。”我忍不住笑了，说：“我答应你。

”周屿一下子愣住了，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，脸上露出特别灿烂的笑容。他紧紧握住我的手，

说：“太好了，林薇，我太开心了。”从那之后，我们正式在一起了。每天坐地铁，

我们都紧紧靠在一起，有说不完的话。出站后，我们也不再分开走，而是手牵手去吃早餐。

周末的时候，我们会一起去看电影、逛街、去公园散步。我们去了很多地方，

留下了很多美好的回忆。有一次，我们去海边玩。那是个很美的海边，海水特别蓝，

沙滩很软。我们在沙滩上捡贝壳，一起堆沙堡。周屿突然从后面抱住我，

在我耳边说：“林薇，我想和你一直这样幸福下去。”我靠在他怀里，说：“我也是。

”后来，周屿工作越来越忙，经常加班。我很心疼他，但也知道他是为了我们的未来努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