昏暗的光线下,他清晰地看到林秀紧抱着膝盖的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,那单薄的身体在听到他这句话时,似乎极其细微地顿了一下,随即是更深的蜷缩和无法控制的颤抖。
没有回应,没有抬头,只有无边无际的沉默和恐惧,如同冰冷的潮水,弥漫在这间充斥着劣质酒气和绝望气息的破败土屋里。
李卫东靠在冰冷的墙上,闭上眼睛,深深吸了一口气,那混杂着酸腐酒臭和尘埃的空气,此刻却带着一种真实得刺骨的味道。
也许连老天都觉得他亏欠这个女人实在太多,所以特地让他回来专程弥补她这一世!
良久之后,待到脑子里混沌的感觉逐渐消失,人也变得清醒。
李卫东缓缓睁开眼睛,目光落在墙角那个瘦弱的身影上,林秀依然蜷缩在那里,像一只受伤的小兽,连呼吸都轻得几乎听不见。
李卫东起身拿起墙边一把快散架的笤帚,开始一点一点地清扫炕沿下的污秽,他动作僵硬灰尘和污物被扫得扬起,呛得他又是一阵咳嗽。
自从前世事业有成之后,他已经记不清自己有多久没有干过家务活了。
林秀蜷缩在角落,看着那个从未碰过家务只会对她呼来喝去的男人,此刻竟然在扫地?
她眼中的恐惧没有减少,却多了一丝难以置信的茫然。
他到底怎么了?是酒还没醒透?还是......又在耍什么新的花招?她警惕地看着李卫东,身体依旧紧绷。
李卫东扫完地,又走到桌前,他看着那碗凝固发黄的玉米糊糊和蔫了的菜叶,胃里又是一阵不适。
他端起碗,走到门口,哗啦一下将里面的东西倒在了院子里的泔水桶里,把碗放回厨房的灶台上洗干净。
接着回屋将将瓶子重重地扔进了一个装垃圾的破筐里,将屋子给收拾了一遍。
做完这一切,他扶着桌子喘息,额头上已经渗出了细密的冷汗,身为一个男人,这具身体实在太虚弱了。
他转过身,再次看向林秀,她的眼神里恐惧依旧,但眼神中似乎多了一丝极细微的连她自己都未察觉的困惑。
李卫东没有再试图靠近她,也没有再说那些空洞的承诺。
他知道,行动比言语更有力量,但此刻他连自保都困难,又能给她什么看得见的希望?
那二十天的承诺,对他来说是催命符,对她而言,恐怕也只是将恐惧延长了二十天罢了。
李卫东拿起日历,1992年5月17日,这个日期像烙铁般灼烧着他的记忆。
“还有七天......”他喃喃自语。
前世就是在5月24日那天,林秀跳进了村后那条湍急的河流,而现在他必须在这短短七天内扭转一切。
李卫东忽然转身,大步走向屋角的木箱。
掀开箱盖,里面是几件破旧衣物和一个小布包,他颤抖着手打开布包,里面躺着三张皱巴巴的十元钞票,这是家里最后的积蓄。
“秀秀,我去趟县城。”李卫东声音沙哑的开口。
墙角的身影猛地一颤,林秀终于抬起头露出一张苍白如纸的脸,她的眼睛红肿不堪嘴角还带着淤青。
“你......你要去哪?”她的声音细若蚊蝇,带着明显的恐惧。
李卫东的心像被刀绞一般疼痛。
他蹲下身,保持一定距离,轻声说:“我去想办法赚钱。”"